满架蔷薇

雁过无痕

小狐妖(4)

#羽七,明天的演出要顺顺利利的呀,等着被你们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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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上升

这边,林惊羽越追越感觉不对,那狐妖受了伤也许逃跑的速度会慢一些,但总该不至于这般……这般与自己不近不远的,追也追不上,隔也隔不多,似乎下一刻就能追上,但总是差那么一点。

林惊羽四处行走这些年已经有了不少阅历经验,他想起被自己一个人留在破庙的小七,暗道不好,当机立断往回赶。

狐妖见他掉头,明晓林惊羽已经识破,为了给三尾多争取一些时间,她忍着伤痛,一跃挡在了林惊羽面前,主动与他缠斗上了。

此刻林惊羽又慌又急,见那狐妖挡了去路,顿时火冒三丈,下手也变得更狠,只想快些将这不管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解决掉,然后立刻赶到小七身边。

偏偏那狐妖存了心要拖住他,尽使些虚招,奇怪的是那狐妖似乎并不愿意伤他,可也不能叫他脱身,林惊羽想着小七那边的情况,越慌越烦,越烦越慌,最后整个人都变得暴戾起来,斩龙的威力大增,那狐妖终于扛不住了,一个不注意,心口被斩龙狠狠贯穿。

林惊羽毫不留情地抽出斩龙,冷眼看着狐妖膝盖慢慢变弯,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他正准备走,狐妖的外貌却又一次发生变化,绯红如霞的衣裙慢慢变成一身浅蓝色的道袍,而那媚惑众生的妖妆褪尽,竟是一张温润如玉的男子面庞。

林惊羽惊讶地睁大了眼,因为他见过这个人,在他师傅苍松道人的密室里,有一张泛黄的画像,画像上正是这人垂首抚琴的温和模样,画像旁以朱漆题词:

凤元三年春,吾爱徒琴仙于龙首亭抚琴作。

这人竟是琴仙!是叫师傅又爱又恨,从不让人提起的徒弟琴仙!

原来当年让声名远扬的青云门首弟子琴仙背弃师门,遭万人唾弃的那个妖物,居然是三尾!

同为苍松道人的弟子,林惊羽看着垂死的琴仙心情很是复杂。

琴仙眼里的光芒越发黯淡了,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着林惊羽,眼里的哀伤淡淡的。

“惊羽……”

声音气若游丝。

“你过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惊羽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托自己带给师傅,因此顺从地上前蹲下,将他托在怀中。

“师傅,师傅这些年还好吧……”

林惊羽也有些伤感,笑了下,安慰道:“师傅很有精神,教导我们这些徒弟还是一点也不留情。”

琴仙也虚弱地弯了弯嘴角,却带出更多血,不停咳嗽着。

“我当年对不起他老人家,此生已是无颜再见,望,望你们,莫要步我后尘,惹师傅伤心了……咳咳……”

琴仙说的断断续续,最后从怀里摸出一只浅蓝色的宫穗,颤颤巍巍递给林惊羽。

“帮我,帮我将这个带给师傅……”

林惊羽眼眶发酸,强忍着热泪收下宫穗,这个东西他实在太熟悉了,在成为龙首峰苍松道人座下弟子的第一天,苍松道人会给每个人都亲自配上这条宫穗,宫穗不弃,便永远是青云门龙首峰苍松道人的徒弟。

琴仙再也支撑不住,眼里最后的一点漆光也逐渐消散,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但他的手在胸前收紧,像是拼尽全力的握着什么东西。

林惊羽有些好奇,用力掰开他的掌心,发现不过是几片干枯萎缩的花瓣,大概时间太久,已经发黑了。

他也没心思探究个中因由,因为急着回去找小七,他念了个诀,琴仙的肉身瞬间化作无数尘埃星点,如萤火四散开来,回归万物。

然后,他立刻向破庙的方向飞去。

 

枯萎的花瓣被风扬起,飘飘洒洒,仿佛穿越了时光,又回到初见的楼台烟雨中。

那年杏花三月,琴仙奉师傅之命,到东南历练,他一路降妖伏魔,也算顺利万分,路过江南,正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时节,宛若谪仙的琴仙在烟雨楼高阁抚琴,楼外,太湖湖水碧蓝无波,雾霭濛濛。

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蓦地传来,一道绯红俏丽的身影像是夕阳的云霞,穿破纷纷扬扬的杏花雨,从远处踏着太湖上万顷碧波,落在琴仙身旁的阑干上,漂亮的眼底艳光流转,笑容恣意飞扬。

楼上的客人受到惊吓,瞬间作鸟兽散,琴仙却仿若未闻,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依然悠悠然抚着琴弦。

一时间,烟雨楼上只剩他两人,一红一白,相顾无言,映着雾茫茫的太湖碧波,美如画卷。

红衣女子抓过一旁桌边的酒盏,靠坐在阑干上,就着琴仙的琴声,笑容妍妍,一杯接一杯喝的肆意。

她沾了满身杏花花瓣,动作间,花瓣飘入酒盏,女子也不甚在意,仍是将混了花香的清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声陡然变急,那红衣女子一笑,道,赏《听雨》,无雨可怎么行?

言罢,握着酒盏的玉臂向外一挥,淅淅沥沥的春雨突然从天而降,与清酒化作的几粒莹润水珠一起,敲打在宛如一块碧玉的太湖湖面。

细雨晶莹紧密,如同银丝,在天地间编织一张柔软剔透的布匹,然后层层叠叠在太湖上铺展开来。

琴仙这才抬头看她。

女子正抬头看天地间绵绵密密的雨丝,脸上笑意明媚万分,她的身后是茫茫雨雾,她胸前的酒盏里还剩些酒液,想来那清酒毕定甘美无比,不然,那被清酒浸润过的笑容,怎么会如此醉人呢?轻易就叫琴仙一颗凡心就此沉沦。

几片杏花花瓣从女子发间坠落,飘飘然飞舞,落到了琴仙的琴弦之上,白袖拂过,那几片花瓣被他悄然收藏于手里,心间。

随着琴仙的肉身化作亿万尘埃,这世间,再也无人在烟雨楼上听雨抚琴,将爱珍藏于悠远岁月中之中了。

(要不要写个三尾和琴仙和六尾的番外?算了我还是不自己找死了)

 

林惊羽赶回破庙时,正看到三尾与小七相拥在一起,三尾的表情是欣慰的,眼角似乎有泪,一副失而复得的动容,小七因为脸埋在她肩膀上,看不出什么。

铮——的一声,林惊羽心里长久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小七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慌将林惊羽淹没,他不敢再看小七,更不敢出声叫他,他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他不敢面对小七怀着恨意的眼神,只要想一想,心都忍不住像被锯开一般尖锐的疼。

这恐慌随即化成滔天的怒火,熊熊燃烧。

都是三尾!

如果她没有纠缠着小七不放,如果她没有费尽心机接近小七,如果她没有跟小七说出一切,那么小七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都是三尾!

怒火烧掉了林惊羽最后一丝理智,他一把抽出斩龙,视死如归地劈向三尾。

察觉到林惊羽的攻势,三尾忙将小七推到一边,飞身后退数十步,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以为自己就此失去小七的林惊羽被濒临疯狂的情绪支使着,脸色铁青,眼神冰寒,不给三尾半分喘息的机会,凌厉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将三尾逼地频频后退。

其实,三尾并没有跟小七说当年的事情,林惊羽回来的太快,她只来得及告诉小七的身世。

小七原本是狐岐山上一修炼得道的大狐妖,有一个疼爱他的姐姐,就是三尾自己,还有一个姐夫六尾,可惜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尾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簌簌的掉,小七对于她说的那些事一点也想不起来,并没什么感触,但看她可怜,有些心疼,便上前轻怕她的背安慰她,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自己心爱幼弟的三尾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小七搂入怀中紧紧抱住,小七见她难过,也就没有推开。

这一幕,恰巧就被林惊羽看到,并且因为心一直悬着所以误会了。

小七看到两人又打起来,顿时心急如焚,他当然不想林惊羽受伤,也不想那个看起来对他真的很有感情的,据说就是他三姐的受伤,但看这两人斗得你死我活,明显有深仇大恨啊!他不知打该怎么办,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被恐慌和怒火裹挟的林惊羽威力大幅度提升,三尾招架不住,慢慢只能喘着气尽量躲避,林惊羽则越发英勇,趁三尾被斩龙的剑气击倒,躺在地上还没站起的间隙,他咬着牙,眸中杀气大盛,全身灵力都聚集在斩龙剑上,狠狠刺向三尾。

一旁的小七大惊失色,想都没想的冲到三尾面前,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人,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惊恐地看着林惊羽手中越来越近的剑尖。

不管发生什么,林惊羽都不舍得伤害小七,保全他,爱护他,已经成了林惊羽的本能,所以在看到小七冲出来的一瞬间,他条件反射地就在顷刻间收起全身腾腾杀气,同时及时止住了斩龙。

磅礴的灵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爆发又收回,对林惊羽的身体形成巨大反噬,冲的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鲜血。

林惊羽用剑撑地,另一只手扶在胸口,半天没有说话,也不动,小七被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惊呆了,无意识张嘴,愣愣地看着地上鲜红刺眼的血迹和他一起一伏的胸口。

过了许久,林惊羽才缓缓抬起头,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溅在浅蓝色的衣襟上,他却全然没有感觉,只静静的看着小七,漂亮而多情的桃花眼里刚硬的情绪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般,只余下满满的悲伤。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眸子上水光荡漾,像是被灵力反噬,又像是快要哭泣,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小七,饱含了叫人绝望的深情。

从小七睁开眼见到林惊羽第一面开始,他见过温柔的林惊羽,讥诮的林惊羽,高傲的林惊羽,谦恭的林惊羽,见过他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睥睨姿态,也见过他事必躬亲无限包容的处处呵护,见过他生气,见过他微笑,也见过他一出手,就屠尽妖海的冷血无情。

但他从来没见过此刻林惊羽。

悲伤裹挟着他,他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还强忍着不落泪,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也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告别自己深爱的恋人。

小七心慌意乱,林惊羽绝望又孤独的样子狠狠鞭笞着他,他的心突然踩空般坠落,却怎么都不能着地,不上不下的,叫人慌张没底。

为什么惊羽要用那样眼神看着自己?像是自己就要离开他,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挽留一般?

自己怎么可能会离开惊羽呢?离不开他啊!

下意识的,小七迈开脚步,一点一点拉近他与林惊羽之间的距离,连三尾在他身后轻声的呼唤都全无察觉。

林惊羽还是安静地与他对视,某种热烈而寂静的情感在他们相连的视线中滚烫着。

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眼里慢慢升起些清明温润的光泽,小心翼翼伸出手,期待小七与之重叠。

然而,小七最终还是没能握住那只手。

 

三尾眼睁睁看着小七一步一步又回到那个毁掉他一切的人身边,她呼唤他,可他全然听不见,三位看着小七远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他被淹没在永无光明的漩涡中。

往昔的一幕幕飞快地在眼前回放,再加上现在林惊羽一个人回来,她知道琴仙八成也不在了,虽然她并不爱那个人,但自从六尾死后,是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尽管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赞同,但他也从未阻止,只是用一种慈悲怜悯的神情看着自己做的一切,如今,最后一个爱自己的人,也死在林惊羽手中了。

她原谅不了林惊羽,更不允许自己疼爱的弟弟被当做宠物束缚在这个人身边。

所以,当小七就要触碰到林惊羽的指尖时,三尾五指倏然变得尖锐漆黑,像是五把萃毒的黑金利刃,带着致命的妖毒毫无防备地刺进林惊羽胸腹。

“嗯——”

林惊羽只是轻轻地呻吟了一声,随即在三尾收回指甲的时候向后倒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小七眼看着自己要握住林惊羽了,可一眨眼,他就躺在地上,胸前五个血淋淋的窟窿里,生命随着黑色的血水一起从身体里流失。

小七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刻慌乱地跪在林惊羽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很快流的满脸都是,顺着下巴啪嗒啪嗒落在林惊羽脸上。

他惊慌失措,就要失去林惊羽的恐惧紧紧攥住了他的咽喉,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手忙脚乱地捂住林惊羽胸前的伤口,可怎么捂也捂不住,黑色的血依然从他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惊羽,惊羽……”

泪水模糊了视线,小七紧紧盯着林惊羽萎靡发青的脸庞,一声接一声唤他的名字,生怕他就此睡去。

林惊羽脑袋软软地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苍白的嘴唇嗫喏着。

小七听不清,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回青云门……”

对!回青云门!首座和掌门一定有办法救惊羽!

被突然点醒的小七有了方向,他胡乱背了下眼泪,一刻不耽误地扶起林惊羽。

“小七!”

三尾见小七要走,想上前阻拦,谁知向来乖巧温顺的小七陡然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恶狠狠地将她推出老远。

“你滚开!”

他的眼里凶光闪烁,如同被侵占领地的恶狼。

小七只看了她一眼,便一把抱起林惊羽,唤出斩龙。

斩龙与主人心灵相通,感知到主人的危险,当即金光四射,稳稳停在小七面前,等小七抱着林惊羽跳上去,便立刻飞升,“咻——”的向青云门方向飞去,转眼就化成了天边一个黑点。

三尾看着小七消失的天空,眼神晦涩,久久未曾离开。

 

一路不歇,斩龙载着林惊羽与小七,直接闯过青云门大门守卫,龙首峰守卫,大殿看守,冲到大殿里正在授课的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面前。

小七对御剑飞行不是很熟,从剑上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本能的,他将双臂用力抬起伸直,保护林惊羽不被磕伤。

苍松道人与一众弟子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焦急地询问。

“大师兄怎么了?”

小七强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哭腔道:“惊羽被一只狐妖的指甲抓伤了!”

闻言,众弟子还没太大反应,苍松道人却当即变了脸色。

他将小七狠狠推到地上,抱起昏迷的林惊羽就向后厢房跑。

小七赶紧爬起来,与众弟子一起跟在苍松道人身后。

到了厢房,苍松道人让林惊羽坐立在床上,通过掌心不断向他输送灵气,如同水波一样的淡金色光芒裹着林惊羽,他胸口前伤口处冒出缕缕白烟,黑血外流的速度猛然加快,大股大股的,不到片刻便将他浅蓝色衣衫染得漆黑一片。

小七与众弟子紧张万分地看着苍松道人给林惊羽疗伤,大气都不敢出,厢房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惊羽铁青的脸恢复了些血色,苍白的唇也变得红润,苍松道人才收掌,然后小心地扶着林惊羽躺下。

一个淡蓝色的小东西从林惊羽怀中掉出,在他身上滚了两圈,落在地上。

苍松道人脸色大变,立即捡起那东西仔细查看。

是琴仙的宫穗。

每一只宫穗在交给弟子之前都是没有差别的,但在弟子随身佩戴的过程中,根据自身的品性、修为等各方面因素,会在上面凝聚独特的灵气,如同辨别身份的证明一般,苍松道人一看就能辨认出是哪位弟子的。

恢复些元气的林惊羽这时微微睁开了些眼,模糊中瞧见师傅正拿着琴仙的宫穗陷入沉思,他想起了琴仙的嘱托,于是吃力地开口。

“师傅……”

苍松道人听到他虚弱的呼唤,立即扶起他。

“琴仙师兄叫,叫我,带给您的,他说,说他对不起,您……”

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林惊羽便大口大口喘气,脸色又变得有几分青白。

小七很想上前看看林惊羽的情况,可苍松道人在床边,他不敢动,只能眼巴巴望着林惊羽病态的样子,又着急又心疼。

听了这话,苍松道人心里隐约已经猜到琴仙的结局了,虽然当初琴仙背弃师门将他气得要死,多年来也从不让人提他,但在苍松道人心中,琴仙与林惊羽一般的,都是他最珍爱的徒弟,现在一朝听闻琴仙的死讯,苍松道人是又恨又痛,一口浊气憋在胸中,堵得他难受不已。

对于当年引得琴仙自甘堕落的那只狐妖,苍松道人本就怨恨,如今自己第二个徒林惊羽又被狐妖重伤,命在旦夕,而且按林惊羽的修为,能被伤到这个程度,八成都和小七这只狐妖有关,苍松道人心中哀痛愤恨,于是扭头狠狠瞪了小七一眼。

小七立时被吓得缩成一团,小心翼翼躲在闻讯赶来的张小凡身后。

林惊羽也猜出了师傅的心思,于是又虚弱地望向苍松道人。

“师傅,不要,不要为难小七……”

说完,他终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了。

对于林惊羽的情况,小七一直也不清楚,见他刚才还醒来说话,可转眼又昏迷,以为他出了什么事,顿时也顾不上害怕苍松道人了,拨开张小凡冲到林惊羽床前,扒在他身上焦急地呼唤他。

看着林惊羽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苍松道人心痛万分,而这痛在看到冲上来的小七后,连带着往日里对狐妖积压的憎恨,瞬间燃成滔天的怒火。

他站起身,一脚踢到小七心口,将小七踹下床榻老远。

“你们狐妖真是世间最可恨最有奸猾的妖物,若非你们,琴仙就不会背叛师门,也不会死,惊羽今天更不会伤重到这种地步!当初惊羽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该一剑杀了你这妖孽!”

小七强忍着心口剧痛,右手按在胸前大口大口喘气,狼狈地趴在地上。

对于苍松道人的怒火与指责他无话可说,要不是他一时犯糊涂挡在三尾面前,林惊羽又怎么会被三尾偷袭伤成这样呢?

眼眶发酸,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惊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因为惊羽,我不会动你,但从今往后,你要敢靠近惊羽一步,我立即叫你魂飞魄散!”

小七睁着水汪汪的泪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苍松道人,叫他现在离开惊羽,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可苍松道人满脸的戾气告诉小七现在最好不要违逆他,于是小七擦了擦泪水,眼巴巴地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惊羽,然后变回小狐狸,低头呜呜叫唤着,万分不舍地逃走了。

 

三尾因为修炼了致邪的妖术,指甲里的狐毒凶狠霸道,虽然被苍松道人及时逼出来大部分,但到底已经渗入五脏六腑,伤了根本,苍松道人连续好几天都用自身修为为他调息内里,才慢慢将狐毒的影响抵消,期间林惊羽一直处于昏迷中,情况时好时坏,甚至有好几次发作严重,几乎就要不行了。

所幸最终有惊无险,七天后,林惊羽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药物调养。

日以继夜的施法让苍松道人损耗巨大,等确定林惊羽无大碍,苍松道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突然松懈,差点晕倒在地上,立即有弟子上前搀扶,纷纷请他赶紧回去歇息,大师兄有他们伺候着,首座不用担心。

苍松道人自己也知道他必须好好调养一番,因此将药方与各类注意事项告知弟子后,就离开了林惊羽的住处。

在走之前,他还专门嘱咐那些轮流照顾林惊羽的弟子们,小七那狐妖绝不会死心,他们一定要留意,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小七靠近林惊羽。

其实小七从来就没走远。

他被踢中心口,受伤不轻,因此只能一直保持狐狸形态。

苍松道人没离开之前,他害怕被发现,就躲在后院林惊羽经常练剑的竹林中,日日夜夜趴在一颗长歪的松树上,看着远处林惊羽屋子的窗户,望眼欲穿。

在树上,视野有限,只能看见房里非常小的一角,他看不到林惊羽,只好通过那一角晃过的人影面上的表情,来判断林惊羽的情况。

看到有人眉头紧锁,知道惊羽情况不好,小七的心也跟着揪紧,一刻不敢放松的紧紧盯着,直到那些人眉头舒展开来,他才松口气,心却还是紧绷着。

后来他发现苍松道人离开,换上了一些弟子们来守林惊羽,而那些弟子脸上的表情比较轻松,他估计着林惊羽已经熬过危险期了,登时放下心来,喜悦高兴的情绪盈满胸腔。

他又猜想苍松道人要休养一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因此恨不得立即飞奔到林惊羽身边,可他知道苍松道人临走前一定交代过要人防着自己,而那些弟子也不可能为了他违逆师父的话,所以,他也只是稍微靠近了一些,在竹林边的那块大石头上眺望林惊羽。

变换地方后,透过窗子,小七终于能瞧见林惊羽的半张侧脸。

林惊羽依然没有醒,每天安静地躺在床上,被人轮流照顾着。

刚开始那些弟子们看到趴在不远处的小七还会驱赶,趁他们出来之前,小七就先跑掉了,等弟子进屋,小七张望一会儿,又趴回原来的地方,望穿秋水地盯着一个方向。

久而久之,那些弟子见小七只是远远看着从不逾距,也就随他去了。

小七因此便终日趴在那石头上,痴痴地凝望林惊羽安详精致的侧颜,一动不动,不吃也不喝。

这日,张小凡前来探望林惊羽,他站在床边,眼角余光扫到外面那一抹白影,心下一动,挣扎地想了很久,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牙。

他不动声色地跟看守林惊羽的弟子说想单独陪惊羽一会,叫他去休息一会,自己能照顾好惊羽。小弟子记起张小凡当初是跟大师兄一起经历了巨大灾祸来到青云门的,交情深厚,因此也没多想,将药罐交给张小凡后,高高兴兴玩去了。

终于将小弟子支走,张小凡立即冲窗外快变成望夫石的小七招手,小七看明白他的意思,不敢相信般怔愣了许久,才从石头上一跃而下,飞奔过来,临到窗子边上,他一个纵身跳跃,直接飞过窗户落到床上,然后趴在林惊羽脑袋边,呜呜叫唤着,用毛绒绒的尖吻在林惊羽颊边蹭来蹭去。

看到这一幕,张小凡心中也酸酸软软,他对小七道:“我明白这并不是你的错,惊羽也不会怪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他说说吧,我在外面帮你看着。”

小七对张小凡道了声谢,扭头窝回林惊羽怀里亲昵,他睁着乌溜溜圆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经历一场大病,林惊羽消瘦许多,脸色苍白,精致的下巴变得愈发尖了,往日里不可一世的骄傲与意气风发全都消失不见,刚硬正直的眉宇间染满病态的虚弱与委顿。

隔了许久,终于又见到林惊羽,瞧见他这幅模样,小七又心疼又难过,葡萄一样的圆眼睛里又涌上一层泪水,将他的眸子润得雾濛濛水汪汪。

他看到了一旁桌上的药罐,经过一些天的修养,小七也恢复了不少,他吃力地化成人形,闭眼皱眉按了一会心口,然后爬下床,拿起药罐到了一小碗,将药渣小心滤掉,端到床边。

薄胎瓷碗细腻白净的质地衬出药汤瞧着就让人忍不住发苦的浓黑,小七舀起一小勺,放到唇边吹凉些许,试过温度后小心地喂林惊羽。

傍晚的凉风穿过竹林,扬起窗子上的白纱,吹散满屋药香。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祥和温馨,除了窗边风铃的悦耳轻响,就剩下细瓷偶尔相碰时的清脆。

喂完了一碗药,小七又盯着林惊羽精致但苍白的脸庞,一眼也舍不得离开。

这段时间的事情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放,他想不明白,怎么和惊羽下一趟山,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难过的情绪涌上心间,小七鼻尖发酸,葡萄一样的眼睛又蒙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他俯下身子,闭起眼睛,轻轻吻上林惊羽沾满药汁的薄唇。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也不知是嘴里更苦一些,还是心里更苦一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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